话剧《星空与半棵树》剧照。

11月4日，在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上，第十八届“文华剧目奖”获奖名单揭晓。继荣获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后，陕西人民艺术剧院话剧《生命册》再次收获“文华剧目奖”。这是自2015年“全国性文艺评奖制度改革”以来，陕西连续4届荣获的第5个中国艺术节大奖。

从话剧《白鹿原》首次将陕西作家的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搬上舞台，到话剧《麻醉师》首获“文华大奖”、“五个一工程”奖双料大奖；从曾经台上火热、台下冷漠的演出现场，到如今一票难求、无数“铁粉”打“飞的”追剧的火热场景……近10年，陕西话剧在传承、创新、发展的探索中，从三秦大地走向全国舞台，擎起“陕派话剧”的大旗，实现从“破茧”到“向新”的转变。

话剧《延水谣》剧照。

新时代“生活现场”精彩绽放

什么样的话剧才是好话剧、好作品？

“一定是接地气、被老百姓喜爱的！”12月18日，在西安市曲江演艺大厦，西安话剧院院长任雪迎道出自己的看法。“话剧深刻地与现实紧密相连，无论是《路遥》中主人公对文学理想的坚守，还是《长安的荔枝》对现代人精神困境的洞察，观众看到的从不是具体的历史人物，而是镜中映射的自己。”任雪迎说。

彼时，话剧《长安的荔枝》正在江苏苏州湾大剧院火热上演。演出结束后，慕名而来的观众面对面向演员倾诉喜爱之情：“这部剧并不是单纯的历史还原，而是对现代人生活的洞见。”

11月8日至9日，陕西人民艺术剧院自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驻演归来，携新作《星空与半棵树》与家乡观众见面。

剧终，音乐响起，观众集体起立鼓掌，掌声与喝彩声持续数分钟。“笑着笑着就哭了——这部剧里不仅有中国社会的变迁史，更藏着中国人最本真的生命热望。”观众“虞莉娅”在社交媒体上写下感言。

文学是时代的镜像，戏剧是生活的现场。陕西话剧在这方独特的“生活现场”绽放异彩。

时间回溯到2015年12月31日，西安人民剧院。话剧《白鹿原》首演现场，3个多小时的演出中，很多观众屏息凝神，沉浸其中。

“这是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剧，一定会载入中国话剧发展史册！”时任中国话剧协会主席的蔺永钧感慨。洋溢着浓浓“陕味”的方言话剧《白鹿原》拉开了10年全国巡演的大幕，将600多场演出献给86万余名观众。

以《白鹿原》为起点，陕西话剧推开了走向新时代中国戏剧舞台中心的大门。

此后10年，陕西话剧佳作频出。

2016年，以英模人物真实事迹改编的话剧《麻醉师》上演后，接连收获第十五届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文华大奖”、第十四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仅2017年，该剧就进行3轮全国巡演，惠及11万观众。

2018年，话剧《平凡的世界》首站就将黄土高原的“窑洞”和“风沙”带到了国家大剧院。3108张首演门票提前两个月售罄，运营商一次性签下3年200场的演出协议。次年，该剧获第十五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

2019年，聚焦作家柳青走进人民、了解人民、讴歌人民创作精神的话剧《柳青》再夺“文华大奖”。

2022年，将秦腔艺术搬上舞台的话剧《主角》、彰显作家路遥现实主义文学理想的话剧《路遥》，分别获第十七届“文华大奖”、第十六届“五个一工程”奖。

……

10年间，《长安第二碗》《红箭 红箭》《延水谣》《面皮》《长安号的笛声》《温暖的味道》《星空与半棵树》等一批话剧佳作持续涌现，在全国各地刮起一股“西北风”。

10年间，陕西人艺4部“茅奖系列”话剧全国巡演超1100场，累计服务观众141万余人次；西安话剧院10余部剧目开展30多轮全国巡演，足迹遍布上百座城市，累计演出逾千场。

“陕西话剧已形成独特体系，具有鲜明的审美精神与特征。”中国文化管理协会副主席、演艺工作委员会会长宋官林评价。

话剧《长安的荔枝》剧照。

多维突破重塑“陕西表达”

经历了剧目“寒冬”的陕西话剧如何从鲜少被关注到备受瞩目，从地域舞台走向全国市场？

“确立自己的艺术风格、形成独特的文化特色，是陕西话剧重振旗鼓的重要前提。”11月20日，陕西人艺小剧场里，陕西人民艺术剧院院长李宣说。

依托陕西文学“富矿”，《白鹿原》《平凡的世界》《主角》等经典改编作品构建起“文学陕军”的戏剧镜像，让观众在方言韵白中触摸三秦大地的文化肌理。上海戏剧学院原院长荣广润评价：“这种高亢、朴实甚至是粗粝的乡土气息给观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体验。”

深挖红色文化根脉，《柳青》《共产党宣言》《延水谣》等作品，让观众深刻感受到理想信念的力量。评论界盛赞陕西话剧是文艺界“坚守一方红色阵地的主战场”。

紧扣人民生活和时代脉搏，《面皮》《长安号的笛声》《毕德显》《温暖的味道》等以不同群体的奋斗折射时代巨变的作品，构筑起陕西话剧的精神气质。

8月19日，西安观众刘毓在两刷《长安号的笛声》后赞叹：“这部剧让我了解社会发展，获得强烈的自豪感，是文艺作品该有的样子。”

“只有把握住历史的脉动和对今天生活的透视、洞悉，才能让作品走向未来。”10月22日，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彦在“文学‘申’动，戏剧‘陕’耀——陕西人民艺术剧院上海驻演主题研讨会”上道出了创作的真谛。

从人民生活中汲取养料、从文学经典中吸收营养、从时代榜样中获取力量，陕西话剧在向下扎根、向上生长、向新出发的不断蜕变中，形成了全新的“陕西表达”。

“陕西表达”不仅有硕果累累的舞台佳作，还有以剧目为基底生发出的“旁枝”“新芽”。

围绕剧目衍生开发的文创产品，是“粉丝”争相选购的纪念品。话剧《生命册》西安首演现场，一系列周边文创瞬间销售一空。

以剧目为母本开发的剧本杀、互动式戏剧现场等，成为话剧走向年轻观众的新路径。改编自陕西话剧《死无对证》的浸入式戏剧《雀起无声》，一问世就成为众多“话剧迷”打卡的“爆款”项目。

陕西人艺网艺剧团拓展戏剧有声音频、网络影视等新业态，打开戏剧新的“使用”范畴。

“没有文化陕西的沃土，没有主管部门创造的充满信任、鼓励创新的创作环境，就没有今天的陕西话剧。”李宣说。

近年来，陕西通过实施“陕西省重大文化精品项目”“陕西省艺术创作资助大型舞台剧和作品项目”“新时代现实题材创作工程”等，不断加强创作引导、加大扶持力度、搭建展示平台。

据省文化和旅游厅相关负责人介绍，2018年至今，省文化和旅游厅已通过项目资助的形式，投入超千万元扶持戏剧创作。省文联持续13年的陕西戏剧创作研修班，培育出大批创作人才，让“陕西表达”始终保持鲜活生命力。

话剧《白鹿原》剧照。 本版照片均由受访单位提供

改革创新激活“造血”动能

回想起曾经找方向、找剧本、找资金时的迷茫，陕西话剧人至今记忆深刻。

2009年，国有文艺院团转企改制的大潮中，许多文艺院团因不适应市场而沉寂。陕西人民艺术剧院便是其中之一。

2012年底，陕西人民艺术剧院以“竞聘上岗”为刃，斩断旧有薪酬分配的桎梏，在“无演员、无资金、无作品”的情况下重新开局。

“全员竞聘上岗！几十年的老规矩说变就变啦？”不解、抵触，成为改革最大的阻碍，但显而易见的成效消除了质疑。

“我们的首部小剧场话剧上演后，20万元的收入就像黑暗中的烛光，点亮了所有人的希望。”演员张茜至今依然清晰记得，那时已经7年没有排演过大戏、账面也只有1万元的剧院，已经到了“悬崖”边缘。

随着30余台小剧场话剧的接连上演，陕西人艺在突围中重构生产模式：“院长负责制”转变为“制作人负责制”，“剧目股份制”广纳社会资金，市场化商业思维替代传统运营方式，创作重心转向严肃文学改编。

转机出现在2016年。话剧《白鹿原》启动全国巡演，随之出台的演出标准化管理细则、完善的人才培养体系以及第三方票务销售打开的全国市场，让这部作品连续7年跻身中国原创大剧场票房十强。

当张茜凭借剧中“田小娥”一角捧起第28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配角奖的奖杯之时，“以市场反哺艺术，以品质赢得尊严”的理念已在陕西人艺根深蒂固。

同一时期，改制后仅余34人的西安话剧院，也走上了现代化文化企业改革的征程。

“当时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怎么才能活下去？”在任雪迎看来，西安话剧院以“现实题材、黄土味道、中国精神”的大型剧目创作为主，以都市青年先锋、实验小剧场话剧为辅的发展思路，是当时必要且必须的选择。

面向社会招聘、返聘老艺术家，重新组建团队、规划部门职能，推行项目制薪酬改革；精心策划选题，以演代训、鼓励原创，培养青年编、导、演人才，一系列举措为西安话剧院排好剧、闯市场打牢基础。

话剧《麻醉师》收获了改革后的首个奖项，话剧《柳青》《路遥》等一系列主旋律精品大戏，让擅长现实主义宏大叙事的“西话风格”重回戏剧界视野。

“两条腿走路”的改革成果也逐渐凸显。继先锋版《哈姆雷特》受邀参加2019年北京国际青年戏剧节、美国哈佛大学戏剧创作交流活动后，国风肢体剧《朱尔旦》再度亮相2020年北京国际青年戏剧节，并受邀参演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2021年展演单元。

今年5月，话剧《长安的荔枝》首演亮相上海。作为主演之一，西安话剧院原院长翟卫国听着舞台下热烈而长久的掌声，满心激动：“西话曾经的荣光，又回来了。”

10年间，陕西话剧人也闯出了一条文旅融合的新路——

陕西人艺与民营公司合作成立全国首个混合所有制文旅艺术团，成功迈入文旅领域；

西安话剧院联合西安一想一象品牌管理有限公司开发的实景冒险解谜游戏，成为游客探索古长安的新玩法；

宝鸡市艺术剧院以“话剧+文旅+非遗”模式推动区域间文旅产业协同发展……

“今年，《中共陕西省委关于加快建设文化强省的意见》出台，为新时代陕西文化繁荣发展绘就了新蓝图。未来，陕西戏剧人将继续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创作更多有温度、有深度、有力度的舞台作品，更好担负起新的文化使命，为书写新时代文艺工作高质量发展的绚丽新篇章贡献戏剧力量。”李宣说。（记者 柏桦）